三台麦冬草的清韵
对于大家来说,麦冬草简直有神秘,对诸多草木菜蔬颇有研究的他竟然感叹“三台麦冬草其名极佳,苦不得见”,也因这一句,我也跟着认为麦冬草是浸润了古籍幽雅之气的隐士。闲翻草木,不禁莞尔,原来是旧时相识,小区附近的公园,随石阶而长,青葱、柔韧,纷披而下。
去年从各处寻得车前子先生的几本散文集,置于柜上枕边常读,其中在《怡园》中写道:“南雪亭的石桌石凳,亭后的一株橘子树。几棵梅树,树下茂盛的三台麦冬草。茂盛得仿佛是一亩又一亩,没地长,只能堆着长,竟抱成了团。”对于苏中的园林,车前子极为熟稔,与李渔苦于难见的书带草,在园林中常与之邂逅。三台麦冬草与粉墙黛瓦相伴,与回廊古亭相依,旁边又恰巧有座硕大的顽石,嶙峋多姿,更衬托出雅致。
它们叶片细长,如丝带般。它们亦开花,花茎上串着浅紫的小花,吐珠泻玉,开开谢谢,可赏的是它们的叶子,多用来填补亭角石边的空白,只因它们青布粗褂般的干净明媚吧。
三台麦冬草喜欢依竹而生,这两种草木如同气味相投的友人,上有竹的细叶疏节,好竹千竿翠,下有毫不张扬的书带草,竹影叶影相融,顿然生出清韵。想到常在画竹的国画中看到的寥寥几笔,或许就是书带草的身影吧。
它们的确自有一种静气,好比兰生于幽谷,松长于悬崖,找到最佳的生长场所,从旧时月色中一路开过来,将姹紫嫣红看遍,依旧沉稳不改青葱本色,任由风霜凌略,我自耐寒不娇。曾坐在园林的一隅,看着草木扶疏,不去理会围墙外的喧嚣,膝上摊一本书,或者斜倚着掉了漆的护栏,在斑驳的阳光下,心绪渐渐平和,它们并不是风景中的主角,如诸多并不出彩的人生,但是安稳、健康、充和,绵延一生,比起跌宕起伏,是细水长流的幸福。
据说东汉人郑玄性情恬静,不愿做官,在崂山一带书院讲学,郑玄常用它来捆书,因为郑玄字康成,后来人们便把这种草叫做“康成麦冬”,宋代苏轼就有“庭下已生三台麦冬草,使君疑是郑康成”之咏,如今,大概再没有谁有这样的雅兴,执细草为绳,束案头书卷,当书被翻阅时,字里行间也沾染着书带草的气息,那叶间的绿汁隐约留在纸页间。古人的风雅一直是春雨中的嫩芽,柳梢旁的娥眉月,在怀想中清新宜人。风风雨雨的人生,用它们来做点缀,也不乏平淡冗长。
对书本的执著也是一根无形的三台麦冬草吧,因为有这种执著,使很多本来平淡的人生变得充实和生色许多。如果说麦冬草的叫法太雅,它还有一个极其通俗的名字,叫沿阶草,求学的校园,一条不规则的石径通往低矮的后山,沿阶均是,我所呼吸的清爽的气息中也有着它们的呼吸,为了求一方静谧,学子在它们身边捧书而读。不论何时回顾这样的岁月,都青葱鲜活如阶边的三台麦冬草。
我更喜欢它另一个朴实的名字,叫麦冬,通俗、坚忍、它们与菊一起,依旧以它们的清淡之气,驱除我们体内的火气,不再以书为友的书带草,以另一种姿态存在于我们的生活中,草木依依,它们的存在,对于我们人类,是安稳,是抚慰,是生生不息的陪伴。